征文:
老唱
姜筱宁
写下这个题目,不留神就要给它作个序,解释一下它的微言大义,瞬间发现自己若干破灭的大梦之一—出版自己的书(需找人代序)——又在暗中作怪。题目是怪点,等我写完这篇,看官自然会明白我写的是什么。
谈起我的演出经历,惭愧之情油然而生。从小就幻想站在舞台上抑扬顿挫地朗诵着意味深长的台词,让台下的观众如痴如醉。但自己天生是个紧张派,一站到到公共场合,就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唯一多余的。所以诸多表演梦都一一碎了一地。成年以来的演出,和家人朋友玩卡拉OK不算,合唱不算——自从在华电参加了邹林老师主持的爱乐协会,登台演出已不止一次了,都是女声小合唱,站在左右姐妹中间,不必担心自己唱坏哪个音在台上找地缝儿钻——独唱的次数,就屈指可数了。从本篇写的这次往前,以20年为限,可能只有两次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。就说其中近的那次,大约是2010年,华电举行了一次教职工的卡拉OK大赛,那一次因为一些不相干的原因,特别特别想获奖,因为有杂念,闹了笑话,一上台就开始抖腿,抖了个一塌糊涂,这次崩溃的登台,后来被爱乐协会的老师和乐友安慰说是,“穿得挺漂亮”。
与年轻时候的退缩相比,老了老了反而来了表现欲,不怕丢脸了,可能是脸皮变得有足够的厚了吧。12年这次独唱,起因倒不是音乐或表演。从10年起,我开始参加西城区图书馆的德语角,并利用这个便利学起德语。之前只有很浅的底子,口语是零,好在如前面所说,越老脸皮越厚,说不出来,就杵在那儿装电线杆子,这一杵就杵了三年,任凭他老师换了多少,中国的,德国的,我就是凭着脸皮厚,对德语角不离不弃。话说眼看到了2012年的圣诞前夕,主持德语角的老师又在征求圣诞节晚会的演出节目,我头脑一热,就报了名,自忖在德语角杵了三年,是电线杆,身上也该贴满写满小广告了,老迈我也该出山了,怎么也得报答一下自己在德语角这三年所受老师的雨露,同学的宽容。
演出的节目倒好定,我只会唱的唯一一首德语歌——法斯宾德电影《丽丽玛莲》的同名歌曲,是二战时的一首著名情歌。演出的头一件事,就是得找到伴奏;以前在网上查过丽丽玛莲的音频,11年的时候还没有,伴奏更没有了。好在这次再试,网上有了电影里的演唱片段;事情有了眉目,就向德语角的老师报了节目名。开始的时候只是想把电影的演唱片段截下来,转成音频。我是电脑盲,这任务就交给了当家的。试了一晚上,老公把“狼来了”的剧情NG得很有耐心,总是如释重负地高喊:“行了!行了!”然后演示成果,发现还是未果。最后一次他换了表情,好像不愿意表现自己的成就似地笃定地说:“这回行了。”嗯,这回,视频是转成了音频,可音频结束的时候歌只唱了一段半。兄弟!本歌五段呢好不好?原来,这个软件只能录一分钟。还是得想别的办法。这次运气惠顾了我,我很快发现,原来网上有一款伴奏,这一惊喜是非同小可,可神马上又让我的惊喜碎一地——只有苹果或安卓手机可以免费下载。绝望之下,我在图书馆群里发了一条不抱希望的求助:有谁可以帮我下载一个伴奏。我的救星再次现形,她是我的同事徐淑芝,我的天蝎座同仁,她亮出了她的杀手锏——她的万能的儿子舒悦!天下哪里找这样的助人为乐的天蝎座?事情一波三折,徐淑芝告诉我,原来网上注明的苹果、安卓手机也并不能免费下载——需要豆豆。我就不信这个命了,网上明明注明是可以的啊,我把说明截下来发给徐淑芝看。居然成了!此中的秘密直到我演出之后才知道,我在QQ上要星星要月亮那天,正好悦悦的女朋友在徐家,又正好她有豆豆。这恩让我怎么报!
在为了伴奏上下求索的同时,我当上了晚上固定钟点的“驻家歌手”。一到吃完晚饭,我就把通往天井的厨房门关严,在饭厅里苦练《丽丽玛莲》。在这个敲敲天灵盖儿,脚板都会响的狭小空间里,邻里间连说话尚无法避讳,何况我这样的音乐性噪音,每天唱歌,我都在心里向邻居祷告,这个无言的愿望翻译成语言是这样的:“诸位高邻,今晚打扰你们安宁权利的人者,非为胆大狂徒,实为一缺乏自信之中年妇女,因使命所然,让你们听我的歌艺,上帝会怜悯你们,求上帝让你们宽恕我吧,阿门。”然后就提心吊胆地开始了。恨自己天生的小家子气,放不开;因为对自己懦弱的不满和气愤,对我的假想敌暗暗发狠:你们要烦,要恨,就放马过来吧!这样一来竟然也放起了胆子。又笑自己外强中干,不如换个想法,如果能把邻居唱不烦了,可能我也就脱胎换骨了。所幸在练歌时间里,天井里都静悄悄的,我鼓励自己,行!至少,邻居们习惯了。对外的压力减轻了,可内心的压力反而增大了:到现场会不会等前奏错过了开唱?会不会忘词儿?变调时会不会找不到调儿?……现在已发展到这种程度,我下了班匆匆赶回家,本来为了早点吃饭早点练歌,但事实上,我吃了饭,连碗筷也没有收拾的积极性了,先躺到沙发上压惊。压惊觉睡到晚上7点半,起身收拾碗筷,厨房。最后象上刑场一样坐到电脑前,打开伴奏……
然后是演出的装扮。我跑了清河的一家服装市场,买了一件长款毛衣裙,不满意,又换了一家城里的批发市场,才买好差强人意的演出服,裤子是妹妹送的。去年的圣诞节是那个冬天最冷的一天,演出在圣诞节前一天,星期天下午,我换了装扮,细细化了妆。爸爸妈妈都笑我神经病:“还化妆!有谁注意你!”我不理,我要让所有参加晚会的人因我感到快乐。我穿了蓝色丝绒打底裤,上面套上宽松黑白亮片短长袍,脚下蹬了棉靴。我从没有穿得这么时尚!收拾停当,我穿上羽绒服挡寒,出发去近处的西城图书馆。
我的节目是压轴。我拿着麦克听前奏,腿又在隐隐地抖,三、二、一,我开唱了。唱得不如在家练习时自如,但我听见同学在给我鼓掌,一次又一次。我渐渐有了自信,到最后一段时,已找到演唱的感觉了,可惜已是最后一段。
“像真的似的!”家人还在打趣我。小题大做?重要的是,我真的给人们带来了快乐!我因此双倍地快乐!还有一个原因:我再也不用晚上在饭厅练歌啦!
这就是我的“老唱”。您明白了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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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推荐的书名:《新世纪诗典》伊沙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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